第四百七十四章 雄都(十七)-《盛唐风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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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兴城内,大安坊中,一处大宅之内烛光摇曳。手持长兵的人影被烛光映照于窗纸之上,偶尔有人起身走动,让纸上影像变得杂乱。不管人影如何晃动,都听不到半点动静。幸亏眼下城中无人,否则看到这等景象多半要疑心是何处妖魔作祟剪纸为兵,非吓个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不可。

    京兆鹰扬不同于边地,这些兵马的主要职责是拱卫京畿护卫贵人,正常年月里临阵厮杀的机会不多,反倒是时常为天子执仪仗再不就是日常巡哨。长安城内举目见官,还有不少外邦使者,于军士纪律方面要求格外严苛。稍有失仪,便要军法从事。是以京兆鹰扬兵战力不及边军,可论及军纪服从以及军容仪态方面的维护,则远在边地悍卒之上。惫懒如尉迟恭、剽悍如苑军玮者若是在京兆当军将,用不了一个月就得被斩首示众以正军法。

    留守于这间大宅的士兵又是阴世师刻意选拔的精锐,于军纪服从方面更是三军表率。哪怕在此枯坐数日一无所获也无人抱怨半句,行动之时还是紧守着军中规制,不敢发出半点声响。

    长安虽有黎民六十万数,但是城池修得太大,乃至城中到现在还有些许农田存在,很多房舍空在那里无人居住,这栋大宅就是其中之一。其原主人身份无可考,邻人只知道早在开皇年间,这里就成了无主之地。偶尔有闹鬼之类的流言传出,还出过几宗失踪案件。衙门查过几次不得要领又没人追究也就不了了之,民间把这里视为凶宅,流民乞丐不敢靠近,由着它荒芜下去。

    只有城中高官显贵才略有所知,这处宅院非但不是凶地还和贵人有关。那所谓房主不过是个幌子,这大宅真正的主人乃是老将宇文烈。还有人传言,宇文烈也只是挂名收好处,这房子他连看都没看过。至于房主到底是谁,造这么一座大宅又不肯居住原因为何,就只有天知道。

    自大隋立国,城中类似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宗,也没人去刨根问底。直到李渊起兵阴世师命大兵抓捕柴家子弟,不料大军扑空一个人没抓住,这荒宅才又进入朝中一干贵人的法眼。

    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,可是阴世师偏要装瞎,其他人也没办法。只有卫玄等少数几人清楚,阴世师留着这里不动,就是用它做诱饵等着李家麾下兵马前来送死。

    只不过战阵之事瞬息万变,贵人自己不可能在这苦熬光阴,办事当差的永远都是军汉。此时在这栋大宅卧室据守的乃是一火官兵,火长武奎便是这么个倒霉蛋。

    他在军中的资格甚老,于开皇年间应募入伍,一身过人勇力外加使得一手好直刀被贵人看重,选拔到十二卫里当值。后来随着大业天子征讨辽东,大战小战无数,腰间直刀也不知饮了多少番人血肉。

    武奎虽有报国之心奈何一人之力难抗大势,兵败如山倒,非是一二健卒所能逆转。轰轰烈烈的辽东征伐,最终以败北告终。自辽东一路撤回长安,大隋虎贲死伤无数,武奎伴当袍泽尽丧,自己则落下一身伤疤几处残缺。尤其脸上挨的这一刀,伤口自额角至口边险些要了性命。靠着医官手段高明,从阎王手里侥幸逃脱,脸上还是落了终生难去的伤疤,让人一望就心生畏惧。这等相貌不能再侍奉贵人左右,任是他本领再好军功再多,也没资格入选骁果随驾南狩,只能留守长安。

    他素日少言寡语脾气又臭,在军中人缘不好,手段了得却始终升不了官,反倒是日渐潦倒。此番军情紧急,才被阴世师从一干等着发霉的老军里选出来,委了这个差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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