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0|1.1-《地下城生长日志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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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部分人对与己无关的事情都很健忘,人们对远方漠不关心,倒是颇有小市民的智慧,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有利条件抓住再说。瑞贝湖与东南角之间的道路沿途多了许多小店,餐饮,住店,修车等行业兴盛起来。人类那边的管理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地下城则发放着证件。
开始只是商业上的交流,后来,北边一个按捺不住的士兵混入了马车当中。他偷了一张通行证,但没想到匠矮人制造的通行证有特殊防盗措施,一到地方就被抓了出来。这个名叫丹尼斯的哨兵哭丧着脸,说自己只想来看看远方表亲过得好不好。
“我表哥在这儿。”他说,“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,上面什么都没说,我就看着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……我以为没什么事了,就想来看看。”
丹尼斯联系到了他的表哥,还有表嫂和素未谋面的侄女。哨兵抱着牙牙学语的侄女哭哭笑笑,说自己做了一年的噩梦,梦里表哥一家都死于他参与这场封锁。表嫂敲着他的脑袋骂他乌鸦嘴,侄女拍着手傻笑,什么都没听懂,只知道给老妈助威。
表哥忙不迭地垫付了罚金和保释金,念在相关法规在北边不太明确,那些钱基本只是意思意思。丹尼斯带着新办好的通行证与如何办通行证的规则公告回到了北面,在他平安归去后,越来越多在东南角有故旧的士兵与平民开始来此省亲。
中层商人担当了代理商,道格拉斯联系的底层人士并非再次失去了工作。他们中大概一半开始为东南角打工,作为商业联系人,广告投放者,间谍等等。塔砂并不指望这些没有商业知识的人担当主力商户(当然,其中有一些真有商业头脑的人,那是意外之喜),他们是通向北方的敲门砖,而他们担任敲门砖时的表现则是一场漫长的筛选。
偷奸耍滑者失去资格,识时务的人得到工作。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用法,只有蛮力的笨蛋也有笨蛋的用处,没有一个一无可取的废物——废物不会来这里冒险,来了也留不下去。对地下城来说,拿一些货物招聘可用人才相当划算,那些因为种种劣迹失去资格的人,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损失有多大。
将目光向森林移去,安加索森林与德鲁伊都长势喜人。
德鲁伊到来的第三年,森林在守护者的呵护下慢慢复苏。他们规划最合适的树种,挖掘出河流的位置,安加索森林在曾经的废墟上一点点恢复元气。第三个春天,从寻树人转职为护林人的那个父亲发现了迁徙来此的狼群,他激动的喊声吓到了狼群的哨兵。野兽警惕地瞪了他几眼,最终选择放过这个带着森林气息的两足兽。
“先有森林,然后是食草动物。”他高兴地解释,“等狼群来了,森林就快痊愈了。”
安加索森林有了绿树,有了各式各样的动物,向兽语者发展的德鲁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。他们与鸟交谈,与鹿同行,与狼共舞。只是塔砂很怀疑这些德鲁伊与灵兽定契约是否有用,他们对灵兽伙伴的关怀如同道格拉斯对待巨龙,真到了战场上,搞不好宁可自己撸起袖子上,也不要让灵兽伙伴受伤。
“树语者”德鲁伊数量最多,此后是“兽语者”,“化兽者”则只有个位数。这些能变成动物的德鲁伊施法不需要种子,也不用找到灵兽签订契约,但他们要做的事比前两者更加不容易。他们长久地观察着飞禽走兽,与之同起同居,共饮共食,最终才能成功变化成动物。这导致他们不变成动物的时候看上去也有点奇怪,比如有人喜欢在树干上蹭来蹭去,有人喜欢趴地吃草。
“这不是最不容易的部分。”橡木老人曾说,“你必须懂你要变成的生物,必须懂它们的心同时坚持自己的灵魂。许多化兽者最后会再也变不回来,他们会以为自己就是变成的那种动物,从此遁入森林,只有野性,再无理性。”
森林开始恢复时,橡木老人被移居回了林中。如今的橡木老人比哪一棵树都高,巨大的树冠高过整片森林。他长得如此快,却又开始时不时地沉睡,不是受了什么伤,只是“快到时候了”。普通的橡木守卫将自然之心保存了几个世纪,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。德鲁伊的到来减缓了他的衰败,却不会阻止时间的脚步。
大概再过没多久,他就要叶落归根。
塔砂遥遥望去,她的双眼如今比鹰隼更锐利。她看到橡树之上挂着小小的果实,一连串丁香色的果子一个挨着一个,半透明的,拇指大小,形如水滴。它们在风中微微摇晃,仿佛闪烁着晶莹的微光。
那是什么?
开始塔砂还以为这和竹子开花属于同一种现象,但很快她发现果实来自橡木上的藤蔓。透过其他契约者的眼睛,塔砂在森林各个角落都看到了这种果实,隐秘而美丽,静悄悄地落在某一根枝头。
“妖精灯盏?”维克多惊讶地说。
“什么?”塔砂问。
“一种没用的魔法植物。”维克多说,“会出现在妖精出没的地方,长得很快死得也很快,以前到处都是。”
以前到处都是,但现在早已没有了。
妖精灯盏和埃瑞安诸多的种族、诸多动植物一起,消失在了过去几个世纪里。它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迟的,没有特别的益处也没有特别的害处,谁都没怎么留意。让它出现的是水吗?是土吗?还是别的什么东西?无论是德鲁伊还是维克多,全都说不出所以然。
稍晚些时候他们排除了能验证的所有可能性,最后塔砂和维克多一致认为,反正没什么好处坏处,就让它长着吧。
“我没感觉到这里有什么魔法生物。”塔砂说。
“鬼知道。”维克多说,“可能与妖精没关系,只是妖精出没的地方容易长而已。”
他的语调中带着点难以觉察的怀念,这语气对维克多来说真是难得一见。
“你和妖精灯盏有什么渊源?”塔砂问。
“什么?没有!”维克多立刻反驳道,他说得太过绝对,以至于契约的效果开始发动,他不得不补充道:“好吧,只是一点小事,对你又没什么用处!”
他越这么说,塔砂越好奇了。她戳了戳书页,说:“说呗?”
“有一个流浪乐团,倒霉到卷入宫廷斗争,唯一活下来的团长也按‘沽名钓誉欺骗国王’的罪名被刺瞎了眼睛。”维克多干巴巴地说,“十年后这个流浪乐手回到了王宫,要求与陷害他的人比试一场。十年的苦练让他弹奏得比过去更好,但那时候陷害他的人已经变成了国王的宠臣,国王听都没听流浪乐手的辩解,下令砍掉了他的双手。”
“然后呢?”塔砂被故事吸引住了。
“一个月后,他又回来了,带着一把五音琴——那种要一个乐团的五个人一起演奏的乐器。他脱掉斗篷,用身上的十只手演奏了五音琴。乐曲非常动人,甚至吸引来了爱好音乐的妖精。”维克多说,“我的故事说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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